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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以身殉道的歌者-----浅析海子的诗歌之道


中文摘要:对于一个诗人而言,只有他的诗歌才能证明他的存在价值,他的优秀与不配也只有通过他的诗歌才能证明。我们这个时代并不缺乏大师,缺乏的是对大师的关爱。海子无疑又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不能被忽视,然而又最容易被忽视的诗人,他的一生穷困而沉默,他用他的一生捍卫了他的诗歌立场,他用他的生命坚守了他的诗歌底线,因此用“伟大”、“崇高”等盛赞性词语来形容诗人海子也绝非过誉。诗人海子的诗歌创作,是一个舐血而歌的过程,是因为血和脂的燃烧而得以辉煌,换句话来说,海子的诗歌是用生命的精血凝练而成的,是用挥霍生命的代价铸就成的诗坛华章,因此只有深刻了解诗人的人生经历、生存状态、心路历程、情感动荡、诗作指向、终极价值[ 1],才能深刻了解海子以及海子的诗歌,才能直逼本论文意旨所向的诗歌之道。而本论文正是笔者通过分析对比、综合概述、引申推展以及创设求解的方式紧紧贴近诗人海子以及诗人遗作,以凌空姿势俯向冲击大地,直抵诗人海子的内心世界和精神领地(即以下的精神家园),企图与诗人海子共融,以达到更深层次解读诗人以及诗人遗作的目的,企及深刻解读进一步靠近题旨,大到浅析诗人于生活中所信奉的诗歌之道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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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glish abstract:As to a poet, only his poem could prove his existence value, he outstanding with is it could prove through his poem only too to unworthy of. Not lacking the master in this age,it was the care to the master that lacked. Haizi can undoubtedly exactly can\'t be ignored most in this age, but the also easiest poet ignored,his life destitute but silence, he has defended his poem position with his life,he stand fast at poem bottom line of him with life of him,so word is it describe poet Haizi is it praise to pass absolutely not too to come with “great ”,“ lofty ” person who praise highly. Poetry creation,poet of Haizi, one lick blood but course of song, it is can brilliant because of burning of the blood and fat to be, change sentence is it say poem of Haizi to spend precise condensed blood of life to come, it is the brilliant work of poetry circles cast with the cost which spends the life freely , so only understand deeply the poet\'s experience of life , existence state , mind experience , emotion turbulence , poem point to, ultimate value, could find out about by Haizi and poems of Haizi deeply,could last this thesis of intentions to way of poem. And a thesis is exactly that the author presses close to poet\'s Haizi and poet\'s posthumous work tightly by way of analysing that compares with,sum up,amplify expanding and found and ask solving synthetically, is it to strike earth,support inner world and spiritual manor,poet of Haizi direct to bow with high up in the air posture(namely the following spiritual homes ),attempt to melt with poet\'s Haizi altogether,in order to achieve deeper purpose to understand posthumous works of poet and poet,reach and understand and step forward it close to the subject deeply,is even as big as the original intention of the way to simply analyse poem that a poet believed in in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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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海子 以身殉道 精神家园诗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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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word::Haizi Sacrifice life for one with the body Spiritual home Poem One

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4月出生于安徽省安庆城外的怀宁县高河查弯。1979年15岁的海子以高出当年安庆地区高考录取分数线80 多分的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法律专业(当年安庆地区高考录取分数线为290分),1982年开始诗歌创作,1983年自北京大学毕业后分配至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工作。1 989年3月26日黄昏,他以一个孤独的歌者身份,在山海关至龙家营之间的一段火车慢行道上,以“最便当、最干净、最尊严”(西川)的方式(卧轨)极速奔向天堂,生命的年轮永远地凝固在2 5岁,这是个本该生机勃发的年龄,而他的一生却像划过天空的流星一样短暂。然而,在诗人短暂的一生中,诗人海子拒绝了当时那个喧嚣而污秽的社会所给予的帮助和恩惠,艰辛地守望着自己诗歌理想的好望角,拼命地以不被世人理解的方式捍卫着自己诗歌道德的底线,不断地创造着中国诗歌的辉煌奇迹。在极端贫困、单调的生活环境里创作了将近2 00万字的诗歌、小说、戏剧、论文;先后自印诗集《小站》(印于大学毕业前夕,署名为原名查海生)、《河流》、《传说》、《但是水、水》、《麦地之翁》(与西川合印)、《太阳·断头篇》、《太阳·天堂选幕》,另有长诗《土地》(已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太阳·天堂合唱》,1 988年写出仪式诗剧三部曲之一《弑》。海子曾于1986年荣获北京大学第一届艺术五四文学大奖赛特别奖,于1988年荣获第三届《十月》文学大赛文学奖荣誉奖。其部分作品已经收入近2 0种诗歌选集,但其大部分作品尚待整理出版。海子作为20世纪80年代中国诗坛杰出且个性鲜明的理想主义诗人,他始终认为诗歌就是那把自由和沉默还给人类的东西,始终仅凭有限的生命、无限的张力冲击着理想的极限——“我的诗歌理想是在中国成就一种伟大的集体的诗。我不想成为一个抒情诗人,或一位戏剧诗人,甚至不想成为一名史诗诗人,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的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伟大。”[ 2]同时,作为八十年代后期新诗潮的代表诗人,海子在中国当代文学中的地位十分重要,骆一禾认为“海子是我们祖国献给世界文学的一位有世界眼光的诗人”,谢冕也称“他已成为一个诗歌时代的象征”,张炯在主编的《新中国文学五十年》中更是无不羡慕地评价说:“他创造了仅仅属于自己的意象系列,他的诗歌语言与前此流行的新诗潮的语言全然有别。他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诗歌风格。他是当代最具有独创性的一位诗人。”

一、在前人影响下建构自己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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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生存就基本性而言只能是个体的,因而任何个体生命的消亡总给人以惊心动魄之感,那么诗人的自戕,尤其是具有强大的震撼力,因为诗歌就是一种精神。正是基于这种精神的久远长存,许多诗人才得以被万古铭记。虽然一些才华横溢的诗人如一现的昙花如划过天空的流星一样瞬间殒息,但是他们却会因为他们留下的诗歌留下的诗歌精神而成为民族诗歌文化刻骨铭心的记忆,他们却也会因为他们的诗歌和诗歌精神所散发出的熠熠光泽而得以永生。而诗人海子正是这样一个长存于我们记忆的诗人,虽然他以一种凌空冲击的姿势“突入”“原始力量中的一性诗歌行动”[ 3],以一种英雄的方式高蹈他的诗歌理想升入渴望的天堂,留下我们在歌舞升平中消费一切,无度地挥霍存在的有限生命,但是仍然有一群曾经或许正在将要为海子的诗歌精神所感动的人们,他们正以或正要以各自的方式怀念和追忆着诗人海子,正以或正要以各自的方式接近和解读海子的诗歌精神,以便达到诗人海子并不因时间的流逝而被记忆淡漠的目的。因此,海子的诗歌精神之于诗人海子的“复活”[ 4]以至于永生是何其的重要,之于80年代的中国诗歌存在以至于发展也是具有弥足珍贵的影响。
在本论文中,笔者以为可以把海子的这种诗歌精神理解为海子建构和供奉以及渴望实现的一种“道”,而这种“道”又恰恰在很多程度上反映了海子诗歌内涵以及“存在的结构形式”。[ 5]鉴于海子这种“道”的重要性和持久性,学识浅薄的笔者量力地把这种“道”
简略为“前人影响”、“诗歌观念”、“诗歌理想”三个方面,并在以下分而论之。

(一)前人影响
综观海子的诗文,读者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海子的“麦地”[6]布满了前人脚印,也可以看出脚印是从《东方山脉》开始向《亚洲铜》绵延的,是从《中国器乐》开始向《阿尔的太阳》靠拢的,就这样越来越多的来自西方王国(这里以西方文化特别以哲学为中心的精神国度)的圣徒和烈士朝向海子的《北方门前》聚集;再从海子后来的诗歌以及问论来看,在对整个人类文化浩海长川风景的领略中,海子又是一个深得德国古典哲学文化精髓的人,但是在他的诗歌方阵中西方诗歌意象又是以中国传统词语来表达的,这正好又映证了杨秋荣先生的那句话:“海子诗歌的创作资源主要依赖西方,然而情感体验又是中国式样的。”[ 7]
由此可见,海子是一位具有“世界眼光”、善用“拿来主义”的诗人,而“海子的“世界眼光”,正是体现在吸收了包括荷尔德林、凡·高以及尼采、海德格尔等在内的一大批文艺家的创作理论,而前两者是海子最为热爱的诗人和艺术家。”[ 8]在众多影响海子诗歌创作及海子一生的前人中,凡·高的脾气性格以及人生经历与海子又是何其相似乃尔。在此,笔者借助讲述凡·高来概述前人对海子的影响。凡·高是一个具有特殊气质的艺术家,传记文学家欧文·斯通在他的名作《凡·高传》中称之为“世界最孤独的人”,但生前孤独的凡·高却在2 0世纪80年代诗坛上拥有了一位真诚且执著的崇拜者和追随者——海子,或许是因为海子迷恋孤独,或许是因为海子与凡·高在孤独上的亲缘关系,海子才会那么狂热地追爱凡·高并亲昵地称之为“瘦哥哥”[ 9]。他们两者无论在行为表象,还是在精神实质上都表现出惊人的相似:他们同属白羊座。都很贫穷、孤独、木讷、呆板,与社会格格不入;凡·高一生穷困潦倒,不为人所接受,以画为生,被人称为“疯子画家”,海子偏执、倔强而单纯,因而没有“幸福地找到他在生活中的一席之地……在他的房间里,你找不到电视机、录音机,甚至收音机。海子在贫穷、单调与孤独中写作,他既不会跳舞、游泳,也不会骑自行车。在离开北京大学以后的这些年里,他只看过一次电影……”[ 10]两者都有精神分裂倾向,直至后来发展为精神分裂症:凡·高曾经割下耳朵送给当作“礼物”送给一个叫雷切尔的女子,海子迷于气功而走火入魔,以致于“他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他身后说话,搞得他无法写作……也是在那时,海子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某种幻觉,他总觉得自己的肺全部烂掉了。”[ 11]都是以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凡·高患上周期性精神病之后,用枪抵住肋骨开枪自杀;海子在山海关至龙家营的一段火车慢行道上以“最便当、最干净、最尊严”(西川语)的方式英雄地完结了余生。“既然耶稣可以为了救世人而被钉在十字架,牺牲自己的生命,用悲壮的死亡,洗刷世人的罪;所以基督教徒更应该见贤思齐,好好在此奉献牺牲。”[ 12]因而据此,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凡·高在精神世界和艺术行为上的独特气质,都给予了海子诗歌创作以及海子重建精神家园(这里也可以理解为“道”)极大的灵感和原动力。或许正缘于这种相似,凡·高的“太阳”也才能够明亮地照耀着海子的家园;或许正缘于这种给予,海子才执著地从乡村升入天堂,海子才狂热地从“麦地”扑向“太阳”。到此,我们就更能够清楚地看出:凡·高创作中的太阳意象正式从《阿尔的太阳》开始进入海子的诗歌创作中。
谈到太阳使人想起海子众多写有凡·高的诗篇,有如“我仍在沉睡/在睡梦的身上/开放了彩色的葵花/那双采摘的手/仍像葵花田中/美丽笨拙的野鸽子”。[ 13]凡·高是他的精神伙伴,早在1984年,他就已经亲昵地称之为“瘦哥哥”,并深情地写道:“瘦哥哥凡·高,凡·高啊/从底下强劲喷出的/火山一样不计后果的/是丝杉和麦田/还有你自己/喷出多余的活命时间”。[ 14]凡·高的画,光是核心,狷狂的色彩和粗厉的线条均来自光,而光来自太阳,海子的诗,在更大更多的程度上就是凡·高之画的文学形象,他怀着不安与怯喜的心情向太阳敬礼:”赤道/全身披满大火/流满于太阳的内部。/太阳,被千万只饥饿的头颅 抬向更高的地方/你们或者尽快的成长,成为我/或者隶属于我。/隶属于我的光明/隶属于力量……/赤道,全身披满大火,流淌与我的内部。”[ 15]太阳是自然的王,惟有太阳的博大,可以鞭打万物生命的成长,“日光其实很强/一种万物生长的鞭子和血”,[16]可以宽容自由精灵“冲击极限”(西川语)的死亡、疼痛、灾难。太阳也是诗性之源,在诗里,我们可见诗人海子覆灭与再生的冲动,和自然达成同一(或“天人合一”)的冲动。
或许是自古以来就有“英雄惜英雄”的缘故,海子受惠于以“瘦哥哥”为首的西方前人,从他们手中接过神圣的光辉事业,以一种更快的速度从他的“麦地”背着收获了的“麦子”凌空而冲地扑向太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探索着诗歌之路,坚定地朝向“人类的尽头”[ 17]走去。在这里,笔者认为海子在前人影响下已经有了自己诗歌之道的初步意象,而这种意象则直接表现在海子像他所热爱的前人一样酷爱着自己的艺术事业(诗歌),除此外,同时还表现在酷爱之外诗人意识向诗人高贵品质的延伸,固执地迷恋和渴望定居在自己的精神家园中。于是,艺术家才能成其为艺术家,海子才能成其为海子。 
 
 (二)诗歌观念
在笔者看来,海子的诗歌观念和态度生命观念以及行为观念是互为同一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其中又至少包含了三个要素,或者说是至少有三个“存在主义”先哲的理论观念对他的诗歌观念形成够成了重要影响,一个是自诩为太阳的尼采,一个是诗评理论上有所建树的雅斯贝斯,一个是正当事业辉煌时归隐黑森林的海德格尔。
(1)从生命气质与言说风格上来讲,海子极其相似于尼采。
生命意志的极度膨胀,生命本体论的人生观与诗学观,对死亡的挑战情结,寓言化、个人“密码”化(一位自称是海子诗界朋友的东君这样描述过自己:我是天地间唯一的窗口。)的言说方式,以及最终的走向精神分裂,都表明了他们是何其的相似,只不过海子的生命过程要比尼采(包括凡·高、叶芝、荷尔德林、华兹华斯等人)更为简短或者浓缩化罢了。在尼采的著作中经常会出现一个“疯子”形象比喻体,然而这个“疯子”之于海子,却深藏在他孤寂的内心中;尼采曾经这样讲述过他主动迎向死亡的意象:“朋友,我愿因我的死亡而使你更爱大地;我将复归于土地,在生我的土地上安息……这是自由的死,因为我要它时,它便向我走来。”[ 18]而海子则用英雄的行为实践了他自己多年魂牵梦饶的死亡意愿。但略有不同的是,尼采通过对上帝的否定而泯灭了自己内心的神性理想,海子则因保持了对上帝的崇敬,对世界神性体验而显得更加充满激情和幻想,大地的神性归属表现出来的万有引力,使他在飞升与沉降中分裂,使他满心迷醉,并充满抗争的张力,由此而生发出主动迎向死亡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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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从诗学理论观念上看,海子似乎又与雅斯贝斯的观念如出一辙。
海子认为“伟大的诗歌”是“主体人类在原始力量中的一次性诗歌行动”,是“伟大的创造性人格”的“一次性行动”,他推崇“凡·高、陀斯妥耶夫斯基……荷尔德林、叶赛宁(甚至在另一种意义上还有阴郁的叔伯兄弟卡夫卡、理想的悲剧诗人席勒、疯狂的预言家尼采)”,认为“他们活在原始力量的中心,或靠近中心的地方。他们的诗歌即是这个原始力量的战斗、和解、不间断的对话与同一”。“他们符合‘大地的支配’。这些人像我们的血肉兄弟,甚至就是我的血。”[ 19]而雅斯贝斯认为伟大的艺术家生存就“是特定状况中历史一次性生存”[20],他除了推崇达·芬奇之外,还推崇荷尔德林、凡·高,因为他们是人格与艺术相统一的艺术家,他们的存在方式就是“作为历史一次性的艺术家的存在方式”。[ 21]除此之外,雅斯贝斯还认为,在显得社会荒谬的背景下,“优秀的艺术家认识到按独自的意图做出的表现,就是分裂的作品”,又恰恰是凡·高和荷尔德林这样的艺术家“在自己的作品中照耀了存在的深渊”,而其他无数艺术家的平庸实则是因为他们的“欲狂不能”。在凡·高和荷尔德林这里,他们“主观上的深刻性是和精神病结合在一起的”[ 22]“达到极限的形而上学体验的深刻性……无疑是为灵魂残酷地被解体和被破坏才给予的”。[23]海子正是用自己的精神结构与创作行为证实了雅斯贝斯的观点。海子生前最为偏执地热爱的艺术家就是凡·高和荷尔德林,这似乎有点巧合,又恰是冥冥中的一种天作算合;他对凡·高的狂热追爱以至于亲昵地称为“瘦哥哥”,并以其为榜样和向标将生命注入创作的“不计后果”中的“某种自况”。[ 24]海子最后的一篇诗学文章又是献给《我所热爱的诗人——荷尔德林》,“荷尔德林最终发了疯,而海子则以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一种命运的暗合?”[ 25]海子死后,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对于这样一个以身殉道的伟大歌者,用世俗的眼光和标准来评判,似乎又是不公正的且近乎于残忍。然而我们从艺术的角度特别是从雅斯贝斯的角度来看,海子在生命气质、心灵结构上同凡·高和荷尔德林又无疑是一群人中的一类人。
 
 (3)就内新的体验方式、感受方式、生命本体、生命的神性归属,关于艺术作品和世界本源的观念等方面而言,海子又与海德格尔相近似。
海德格尔在他的《艺术作品的本源与物性》中曾经阐述了他一生最为重要的一个艺术观点,他在对现代世界和艺术的沦落表达了悲哀之后,以“诗人何为?”的责难命题拷问诗人所禀赋的全人类的历史使命,继而以一座希腊神殿为例说明了艺术的本质不是“摹仿”,而是“神的临场”和存在“如其本然的显相”,这样的一种关于艺术的存在本体论的观念如同海子将作品与生命实践合为“一次性”创作的观念,因此两者在这一点上无疑又是相通的。而且,海德格尔在以抽象化了的“大地”作为存在的归所和本体,并引据荷尔德林的诗句“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之上”,指出了人类艺术家及其作品对大地的神性归属性,他认为“屹立于此的神殿这一作品开启了一个世界,同时又返叠这世界于大地之上,而土地也因此才始作为家乡的根基出现。”[ 26]“作品让土地作为存在”,“呈现土地就以为着不把土地作为自我封闭者带入公开场”,[27]土地、大地的概念对海德格尔来说是如此的重要,而对海子的诗歌言说也是如此的重要,大地、土地作为一个极为重要的存在意象进入海子的精神家园,接受太阳的普照,承纳麦子的播种,从此海子便迷恋上这块千年不老的土地,这块土地也便成为海子在他的精神家园言说和安息的场所,“土地盲目的血/ 天才和语言背着血红的落日/走向家乡的墓地”[28];同时,我们又能在海德格尔的艺术生涯中经常看到他如痴如醉地引用荷尔德林的诗句:请赐我们以双翼,让我们满怀赤诚/ 返回故园……
土地是艺术存在者灵魂得以栖息的场所,但有所不同的是,海德格尔认同荷尔德林的情感意象,故乡是土地的形象喻体。由此可以看出,对于每个人而言,故乡就是他的土地,因此“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还乡使故土成为本源之处,”[ 29]这也就使得他们的灵魂和情怀趋向安闲和沉静。但是有所不同的是,在海子的精神家园中还有金光四熠高悬天空的太阳,然而太阳又是与土地母体想对立的父本象喻,充满喷薄奔涌的力量和燃烧的疯狂,是充满疯狂气质与渴望冲击生命之极限的能量和本体,是诗人海子重建精神家园与回归母体土地之前的辉煌、舞蹈、“撕裂” [30]和抗挣,在精神撕裂和对抗中,诗人海子背着太阳想大地沉落,但又奋力从大地上向天堂飞升,这样一上一下的方向矛盾激励海子年轻的生命以爆响的方式在精神家园中作悲剧与拯救的英雄燃烧,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燃烧处于血(土地母体)与火(太阳父体)的临界点上,“血”最终因海子本身力量无法抗拒“火”的熊熊燃烧而化为灰烬,虽然在这场“血”(土地)与“火”的燃烧中海子并不是回归与之有血缘之亲的大地,而是奔向高悬苍空的太阳,但是他最终又死在相反方向的“场所上”[ 31]。海子与海德格尔的另一个共同之处还在于对已被“工业文明”所撵走的“神性光辉”的寻求。海德格尔认为他生活在工业我们收获之后精神荒凉的“贫瘠的时代”,在工业文明逐渐聚积和市场叫卖方阵日益壮大的罅隙中,天堂已经迅速解体,上帝已经死亡,众神群龙无首,无处栖居,只能飘然离去,从此“神性光辉”在表面上不复存在。然而诸神的消隐并非不留一点痕迹,诗人的使命就在于在这样的时代中引导人们去寻求这些踪迹,因此才有了后来海德格尔对这样时代中的诗人所禀赋人类使命的严峻拷问:“诗人何为?”所以,他在推崇荷尔德林的同时强烈地认为他(荷尔德林)是“诗人中的诗人”,也纯属正常。同样,笔者以此认识谈论海子也不足为过的,在八十年代中期诗歌沉溺于文化的历史流变以及许多诗人都以固有的神话文本作为“重写”的题材和蓝本的整体背景下,海子以他领悟神提天启的超凡悟性神话写意的写作提升了这个时代的诗歌境界,幸运地睿智地找到通向神性归属的途径,并以永恒的神性光辉构筑了由彻底挣脱历史及当代语言方式的拘囿桎梏走向以生殖、生命、关爱等隶属土地母体“民间”的沟通桥梁。
总之,海子与这三位大师有相似也有不同,但是他们对艺术事业的共同热爱,却是不言而喻的,在与尼采的比较下,我们可以看出,诗人海子与尼采同样迷恋与死亡,并对死亡的极限进行了挑战,但尼采泯灭了对上帝的神性理想,而海子则保持了对上帝的敬畏;而与雅斯贝斯和海德格尔的比较下,我又可以看出许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对“分裂”作品的认可,对生命神性归属和超常的土地母本情结,等等之类不言而举。正是这些构成分裂意象的自然的一切物质一切元素、土地、河流、目光、流云、虎豹、羔羊、麦子、村庄……血泪,构建成了海子诗歌精神,而这个诗歌精神也可以被理解为海子的诗歌之道。

二、在夜色中为诗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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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以文字作为创作表现形式的艺术家而言,他的真与假、配与不配只能通过他的艺术生活态度来实现,就像诗人一样不但要坚持不懈地写(创作),而且还要坚定不移地像写的那样生活,他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密茨凯维支在上个世纪的巴黎讲述斯拉夫文学时,说到拜伦对东欧诗人的启迪时,说道:“他是第一个人向我们表明,人不仅要写,还要像自己写的那样去生活。”以上的观点用以陈说海子的生活态度,也是同样贴切的。是的,仍然有一部分像诗人海子一样的存活着,他们或以高蹈自己的诗歌理想践道而走,或以正为自己的诗歌生活而疲于奔命,因此在诗的国度中将会永留他们千年不老的身影。无论他们是辉煌的死去,还是艰辛地活着,他们将会成为诗歌万世基业的亘古功臣。从世俗物质角度来看,辉煌地死和艰辛地活之于这些真正的诗人无偿不是一个难以忍受的磨难,无论这物质生活的磨难有多难以忍受,或者像饥饿、贫穷、疾病那样有多难以抗拒,他们都必须要在自己的诗歌生涯“建设阶段”[ 39]继续这尘世的生活,直到爆炸和辉煌的那一刻,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成其为真正的诗人。然而成为一名真正的诗人,之于这些存活的诗人们,无偿又不是一种幸运。
然而,这些诗人成为千年王国真正诗人的过程,又正是诗人践道而歌的过程,是任何真正的诗人成长中不可缺少的过程。虽然苦难和传奇是他们共有的特征,但是他们的践道方式却可以是大相径庭的,可以像前文所说的那样,要么艰辛地活,要么辉煌地死,前者如诗人昌耀(晚年以自杀的方式结束带病的余生),后者如诗人海子;他们俩都因苦难而得以成就,而苦难又因他们俩的执著而遂成为传奇,因此他们不会担当不起诗人之盛誉:“昌耀是当代西部诗歌的太阳”[ 40];海子“等于亚瑟王传奇中最辉煌的取圣杯的年轻骑手”[41]。他们之有这样的盛誉,皆因他们成为传奇的践道行动。在诗歌环节中(这里指广义上的,包括创作、实践、生活以及辉煌等全部范围),“为诗践道”虽然是居于“为诗建道”(前一部分谈到的)的后一部分,但它却是一个重要的且不可缺少的部分,而这种重要且不可缺少在真正诗人中的典型诗人正在越发凸显,而海子在近百年间的诗人中又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典型诗人,以下就海子的践道行为作个重点介绍。
在海子生涯中,种种践道行为又直接体现在他诗歌存在的一种深刻矛盾,或许是这种矛盾促使着诗人海子成为真正的诗人,促使着海子为诗拼命地且不计后果地践道。然而海子对此种矛盾却早有了清醒的认识,早在1 986年11月18日的《日记》中他就坦言道:“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诗中我被多次撕裂。”而这种“撕裂”是多方面的,有经验与超验的撕裂、情感与理智的撕裂、迷恋孤独与渴望理解的撕裂、献身诗歌与尘世幸福的撕裂、思乡恋土与忠诚远方的撕裂、奔向天堂与深埋麦地的撕裂……不幸的是,海子凭借自身的力量无法挣脱和抗拒这些撕裂,最终导致他创作和生存的危机以致于最后举身赴司完结最后的诗歌余生。然而又正是这种种矛盾的撕裂,才使得他有机会有能力“在某一瞬间突入”“在原始力量中的一次性诗歌行动”。[ 42]因此,笔者认为这“一次性诗歌行动”就是海子在诗歌中的践道行为;在此,笔者同样认为,在这践道行为中至少有三个重要的方面是不能忽视的,也至少有三个方面完整了海子的全部诗歌生命,以下分而论之。

(1)流浪与还家
流浪生涯于诗人来说是艰辛的,但于中国新诗来说却又是万劫不复中之大幸,无疑又
是流浪使诗人达到了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或者说是流浪生涯成就了诗人成为辉煌的传奇。这一点之于诗人是重要的,之于海子也是更为重要的。在海子真正开始了一个诗人的诗歌生涯时,他诸多最重要的诗都与出门远足相关,而他自己则把这远足称之为“流浪”(或“流放”更为准确),并把这种流浪视作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然而这种流浪又与“忠诚远方”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海子曾把一个叫克利的人所说的这句话视作为终生践行的一句名言:“在最远的地方,我最虔诚。”远方的杳渺寂阔使诗人海子从一种未知走向一种新的未知,并不召引绽解他的心灵以星海的神秘与璀璨;而人在故乡由于缺乏必要的距离视点,容易导致对家园风物景色的熟视无睹,滞重的泥土气息使他绝决不了远方辉煌和神秘的召唤,继而在尝试着“和所以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在神圣的黑夜中“以梦为马”走遍大地之后,坚决地且永恒地“要做远方忠诚的儿子”[ 43],以触摸和争取“远方的幸福”[44]为生,虽然“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45],但是他却能“把手伸进我的眼睛里/摸出青铜和麦子/ 兵马佣说出很久以前的密语”[46],却能在“那一年”感受到“兰州一带的新麦/熟了”[47];虽然远方遥远黑夜暗淡,但是他仍要“走在古波斯的高原地带/ 神圣经典的原野”“抽出剑刃般光芒的麦子”,仍要“走遍印度和西藏/从那儿我长途跋涉走遍印度和西藏/在雪山、乱石和狮子之间寻求/ 天空的女儿和诗”。[48]
或许是在神圣的黑夜中走得太远,海子已经在经年累月中深感流浪的疲惫,于是他在
数年之后的1988年2月写的《夜色》中把“流浪”比作了万劫不复的“受难”;或许是他在浪子旅途中走得太快,在不经意的几年间就已经完成了由现代社会向“人类的尽头”逆流而上,极速飞奔;虽然“走到了人类的尽头”嗅到了“人类的气味”,但是却不能像但丁一样披满“闪耀的星光”,“谈不上光明”的“人类尽头”“前面没有人身后也没有人”,只有“我孤独一人”默默地“忍受着烈火”、“忍受着灰烬”。[ 49]或许是“烈火”燃烧之后留给海子的远方只剩下“灰烬”、荒凉、孤独和失望,才使得本是凡身肉胎的他无法绝决家乡打烙在他心灵上的滞重的泥土气息,一种源生于家乡的力和根在无尽的等候中召唤他回归故里,然而走得太远的他在流浪中没有达到目的时,又不能前功尽弃地半途而返,只能继续在苦难和孤独中以更快的速度继续上路。当到了目的地时,他却再也没有气力和心力踏上返回家乡的归程,只能守望着“人类尽头”的“烈火”和“灰烬”,做着渴望回家的梦,做着俄罗斯诗人叶赛宁荣归故里的梦,“我要还家/ 我要转回故乡,头上插满鲜花/我要在故乡的天空下/沉默寡言或大声谈吐/我要头上插满故乡的鲜花”。[50]

(2)守望和弃绝
“你可以嘲笑一个皇帝的富有,但你却不能嘲笑一个诗人的贫穷。与梦想着的天国,而却在大地找了一席之地西班牙诗人希梅内斯不同,海子没有幸福地找到他在生活中的一
席之地。”[51]或许正是缘于这种“没有幸福地找到”,海子才在自己诗歌旅途的起初开始了对美好的“一席之地”的守望,就好象人在得不到的事物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痴恋和迷狂,然而这种痴恋和迷狂的守望却不会是太久远的,它会因为失败而变质(蜕变成相反的情感)或弥失。继而使人表现出对所有尘世幸福的愤怒和弃绝。然而又正是这一正一反的情感常律(这里指诗人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事物所表现出来的自然情感常式定则)颠覆了人的生活以及生活态度,这就像笼罩在苦难人们身上的古老宿命。因此,肉身凡胎的诗人海子也无法挣脱守望与弃绝的双重情感常律命运。
我们先来看一看诗人海子在尘世间对幸福的“一席之地”的守望。
在笔者看来,诗人海子对“一席之地”的守望无非是与幸福事物有关联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其中至少有三个方面对他渴望的幸福构成重要影响,一个是温饱无饥,一个是丰收爱情,一个是获得理解。
首先,从温饱无饥这个与胃有关的物质角度来看,海子的这点最基本的守望又的何其的朴实与不幸。对于我们这个传统的农耕民族而言,土地就是我们这个用胃、身体,甚至皮肤、人格为代价刻骨铭心地感受过饥饿的民族之根,她可以给人以幸福的粮食,也可以给人以可怕的灾难;而粮食和灾难则曾是一代代相传记忆基因中的心思和恶梦。笔者曾经在致北京教育学院杨秋荣老师的一封信中说道:“……海子出生在一个弱智年代的与大海相距甚远的中国内陆农村……甚至于后来贫穷的8 0年代,人们最为关心的还是蔬菜和粮食……”[52]正是这个生养海子15年的中国内陆农村留给了海子对粮食的渴望和对恶梦的恐惧。或许是弱智年代下的中国农村承载给人民的总是灾难的梦魇,粮食总会成为人民根深蒂固的本能奢望,饥饿总会成为人民刻骨铭心的生命痉挛,于是笔者在倾听父辈(从年龄上看,海子又同属于父辈那代人)以及祖父辈以上的几代人陈述历史留给他们的伤痛中,听得最多的就是他们偶得粮食的怯喜和忍受饥饿的心有余悸。我们这个坚韧的民族又是. 勤劳善良的民族,总能在劫难留下的荒凉中结构出幸福的愿望和美好的现实。当然海子和他的家人也不例外的,要不在海子的家园中怎会出现成片披绿的麦地和粒粒饱满的麦子呢?然而这麦地和麦子又是人们愿望和现实最朴实的表达,虽然笔者不能或者不想用黄金和美玉来比喻海子的麦子,但是它毕竟承载了海子以及海子家人的幸福愿望和美好现实,然而这种愿望和现实之于海子及海子家人似乎难以实现。1 983年后,海子成为了一名大学老师,这在当年的中国农村虽然是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是微薄的薪水却无法维持自己精神与物质的平衡,于是诗歌之外,生活依然艰难,家境依然贫穷。贫困的家庭愿本期望身为长子的他大学毕业后能够给家里提供一定的经济帮助,但是除了给家里买过一台1 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寄过一两回买种子的钱,给弟弟们垫付过为数不多的学费,之外,生活在清贫中的他只能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中企盼“关心粮食和蔬菜”[ 53],企盼“那里的谷物杲杲堆起,遮住了窗户”[54]。但是直到海子英年早逝时,海子的所有企盼温饱无饥也只能是空中楼阁。
其次,从丰收爱情这个生物天性的角度来看,海子对爱情的这点渴望又是近乎认清合乎常规的。海子一生爱过四位女孩(或者女性更为准确),她们分别是出现于他诗歌中的B 、S、A、P,她们之所以能够爱情状态地亲近海子,在笔者看来或许均源于她们能够欣赏甚至崇拜需要欣赏及崇拜的海子,均源于她们在海子看来都是极富有诗歌情趣的。而她们与海子的爱情却被海子在《夜色》中比作了“受难”,事实上的却如此,每一次的爱情都是一次受难,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场灾难,特别是他初恋的女孩子B ,更与他的全部生命有关。海子与女孩子B相识于中国政法大学,经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之后,于1986年劳燕分飞,但是她却成了海子内心深处永远的伤痛,这种分手的伤痛在一定程度上似乎与家境的贫困又有着极大的关系,正如海子的父亲所言,“女孩的娘老子嫌我们家穷”——不过B 的表述可能会避免这个字的刺激而更委婉一些,海子则直接用“贫穷”揭透这种意思,“也好/我感到/我被抬向一面贫穷而圣洁的雪地/我被种下,被一双劳动的打手/ 仔仔细细地种下”[55]。虽然1986年感情决裂后,但是迷醉于自己诗歌中的“乡巴佬”海子却仍在以后的感情生活中难忘旧爱,直到1989 年殉道前,海子一如既往,依然照样,这些在海子1987年到1989年的诗歌中都有重要的表现,如1989年2月份左右,海子集中写下了诸多和大海太平洋有关的诗歌(而大海太平洋那边就住着他那割舍不下的女孩B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折梅》、《拂晓》、《太平洋上的贾宝玉》、《献给太平洋》《太平洋的献诗》等等,以及1989年3月17日左右醉酒后对伤害女友的自责。然而海子这些深情的痴恋并没有换得女孩子B 的回头,并没有换得前缘的再续,最终等来的只是觉悟和痛苦,只是美好爱情的夭折和对世事的万念俱灰,就这样海子第一次丰收爱情的渴望就像熄灭后的灰烬一样暗无光泽。或许爱情在世人眼中是纯洁的精神领地,神圣不可侵犯,但有的人“处身于商业文化语境中,经济高速发展的物质时代对社会生活的冲击是全方位的,对女性的冲击犹为剧烈。”[ 56]换句话说,有些人偏受经济利益的(或政治的)驱使,念念不忘的是异性的性、权、利。因此,海子精心呵护的爱情也就只能花开无果,烁于枝头而归于泥土。

 (3)倾心死亡
或许是诗人天性与世俗的不可妥协,诗人海子最终才与现实彻底决裂;或许是走得太远,诗人海子才最终迷失归家的方向;或许是飞得太高,诗人海子最终才从高远的天堂陨落。这因不可妥协而走得太远飞得太高,之于诗人海子的诗歌行动又是何其的辉煌,而辉煌背后隐藏的决裂、迷失、陨落之于中国诗界却是何其的凄凉。 

三、结束语
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海子的为自己所信奉的诗歌之道践行举动越发的疯狂,且越发的急促,似乎要用尽世间所有的时光,或许是一种天算暗合的意识,使得海子意识到自己的
将不再会有多少时日,上帝个弥赛亚的召唤也越来越强烈,自己必须称着这返照的余光为
理想而舞,必须在这实利越发衰竭的时代,为英雄作证,为生命而歌,为诗歌践道。虽然这种决心维系不了生命的久远,但是诗人殒命的伤痛还是掩饰不住诗人践道的辉煌。
在本论文中,笔者以一个写诗、读诗人的身份对诗人海子及其诗歌进行了深刻解读,并通过适当的分析比较对海子诗歌之道进行了探讨,在上文中以“建道”和“践道”的两方面对海子的诗歌之道进行了详尽的阐述。在此文末,笔者还是认为,海子的“建道”源于自己对艺术事业(即被海子看作为生命事业的诗歌事业)的酷爱和尊重以及梦想,才会有了精神家园中的自然一切物质一切元素,而这些自然物质的抽象表现形式却正是表现为上文中所提到的“诗歌观念”和“诗歌理想”,提出自己的“诗歌观念”和勾勒出自己的“诗歌理想”的过程也就是海子建立自己“诗歌之道”的过程。接着的“践道”也就是一个实现“道”的过程,明快地说,就是诗人通过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的“诗歌观念”和实现自己的“诗歌理想”。
同时,笔者还人认为“建道”和“践道”这样的两个过程是理论与实践的过程,之于诗人是不可缺少的过程。首先,如过把海子的“诗歌帝国”和“精神领地(精神家园)”比作为一项庞大的建设工程,那么也可以把“建道”比作为建设工程的宏伟蓝图和工程建设的执行考证,“践道”也就是工程建设的过程(即上面所说的时间过程);因而,笔者认为也可以把海子这种构建“道”与实现“道”的欲望看作“道”的附属延伸。其次,笔者认为这样的两种过程,之于诗人是的确不可缺失的,并且缺少任何一种都是不能的,“建道”为海子能够成其为诗人提供了理论可能,“践道”为海子能够实现梦想提供行动保证,因此从这一点来说,是不可缺失的;另外,我们也知道,艺术家离开了艺术,他只能表现为生命的灵长形式——成其为人,就像海子离开了诗歌,他只能是那个叫做查海生的小个子,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是,因为离开而丧失了艺术生命(之于海子即为诗歌生命),所以才什么也不是。因此,我们也可以看出,这样的艺术生命中的定性因素[ 78]则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海子以及所有艺术家的命运从属。
然而,又正是基于海子对生命痉挛和灵魂抽搐的敏感,他能较他人更为强烈地感觉到艺术生命之于人一生的不可多得,他能较他人更为准确地抓住命运的缰绳,他也能较他人更为清醒地意识到艺术品质和艺术畅想(即文中的“道”)之于艺术生命的重要和不可无存,因此,笔者也由衷地认为海子是聪明的。

[31]海子于1989年3月26日下午5点30分在山海关至龙家营之间的一段火车慢行道上卧轨,被一辆减速行驶的火车齐要轧成两截。
[32]海子:《王子·太阳神之子》,《诗学:一份提纲》,《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896页。
[33]海子:《祖国或以梦为马》,《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378页。
[34]海子:《太阳·大札撒》(残稿),《太阳·七部书》
[35]海子:《太阳·剧》中《司仪》,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771页。
[36]海子:《王子·太阳神之子》,诗学:一份提纲》,《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897页。
[37]海子:《九月》,《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177页。
[38]海子:《动作(〈太阳·短头篇〉代后记)》,《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887页。
[39]建设阶段:这里指实现自己以诗歌理想为主的诗歌精神的创作生活阶段。
[40]《昌耀的诗》转《毕业生论文精选·文学卷》西苑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版。
[41]骆一禾:《海子生涯》。
[42]海子:《伟大的诗歌》,《诗学:一份提纲》,《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898页。
[43]海子:《祖国(以梦为马)》,《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377页。
[44]、[45]海子:《远方》,《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410、409页。
[46]海子:《老人们》,《传说》,《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208页。
[47]见海子:《熟了麦子》,《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68页。
[48]海子:《黎明(之三)》,《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442页。
[49]海子:《司仪(盲诗人)》,《太阳·诗剧》,《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771页。
[50]海子:《7.浪子旅程》,诗人叶赛宁(组诗)》,《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330页。
[51]西川:《怀念》(代序二),《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8页。
[52]石强:《两个问题的求解兼与杨秋荣老师商榷》。
[53]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436页。
[54]海子:《春天,十个海子》,《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470页。
[55]海子:《葡萄园之西的话语》,《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127页。
[56]唐欣:《女性解放:无处遁逃的陷落》[J],《名作欣赏》2003年第1期第59页。
[57]陈东东:《失去了歌唱和倾听——悼海子、骆一禾》。
[58]西川:《死亡后记》,《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926页。
[59]尚仲敏:《向自己学习》,转引《非非年鉴·1988年理论卷》。
[60]海子:《但愿长醉不愿醒》。
[61]海子:《黑夜的献诗——给黑夜的好女儿》,《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477页。
[62]石强:《用心呵击诗门》[J]《风铃文学》。
[63]宗匠:《海子的诗歌:双重悲剧的双重绝望》[J],《诗探索》1994年第3期。
[64]阎顺利:《超越死亡的智慧——〈死亡意识〉透视》[I],《燕山大学学报》,2000年第3卷,第2期第98、93页。
[65]殷国明:《艺术家与死》,花城出版社1990年版第8页。
[66]费尔巴哈:《关于死亡的韵诗》,转引段德智《死亡哲学》,第435页,湖北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
[67]、[68]海子:《亚洲铜》、《我请求:雨》,《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3页、第72页。
[69]海子:《黎明》,《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137页。
[70]海子:《七月不远——给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172页。
[71]海子:《九月》,《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177页。
[72]海子:《太阳·诗剧》,《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771-772页。
[73]见海子:《夜色》,《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385页。
[74]海子:《春天,十个海子》,《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470页。
[75]骆一禾:《海子生涯》(代序一),《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3页。
[76]西川:《怀念》(代序二),《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8页。
[77]朱大可:《先知之门》,转引张祈《海子诗歌艺术论纲》。
[78]定性因素:起决定作用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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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附后记:

 逝者的安息

当诗人海子再次意识到自己苦心致力的诗歌千年事业必将在岁月的蹉跎中中道奔殂时,当诗人海子再次意识到自己必将用年轻的生命为这辉煌的失败以身殉道时,他仅凭余光返照的生命力量对尘世幸福作出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留恋后,便在绝命诗中如神灵附体般地向世界留下了神秘的预言:“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1]和悬密的天问:“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2],紧接着就以“适时而春节的死亡”奔赴天堂而去,与世俗彻底地作出了永恒的决裂,就这样诗人海子在日益壮大的市场方阵和逐渐膨胀的消费热潮中不动声色地高蹈他的诗歌理想而去,留下我们在歌舞生平中无度地挥霍欲望浪费生命;然而在这残酷的遗留背后,诗人海子留给我们的是一座没有帝王的诗歌帝国(就像一座没有堡主的空城堡一样令人坐立不安),就像秦始皇留给万代子孙的万里长城——甚而,并没有一块秦砖留在今天的长城上。作品完成,作者隐退,这就像海螺死去留下光彩夺目的贝壳一样自然而然;然而这样的自然而然之于日益沦陷的人类社会着实是一种伟大,但这伟大却在于人类崇高的精神,而不是人类渺小的肉体。
在海子短暂的诗歌生涯中,海子像一颗年轻的星宿,争分夺秒地燃烧,然而直到突然爆炸的前夕,还有那么多的人并不知道有个名字叫做“海子”的诗人存在,还有那么一群为数较为可观的人误解甚至中伤这个名字叫做“海子”的诗人,但是当海子诗人这颗星辰在人们迷茫的眼前以前所未有炫烂崩碎投入到无边的黑暗时,人民似乎有点清醒地意识到这颗燃烧的星辰正在陨落,紧接着就有很多的人在倾刻间,以最快的速度认识海子,为过去的无知忏悔,并以最大的热情谈论海子,就这样海子在一夜间便家喻户晓,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然而成就这神话的并不是海子的死,而是死亡中所逼现出来的诗歌职业道德和为诗践道的献身精神。在这个价值体系崩溃、精神危机四伏的时代,“存在被遗
忘”(海德格尔语)的阴云可怕地向社会各个角落延伸和弥漫,人人似乎都难以逃脱,诚如昆德拉所说:“人处在一个真正缩减的旋涡中,胡塞尔所讲的‘生活世界在旋涡中宿命地暗淡,存在坠入遗忘。’缩减仿佛都是一种宿命了。”是的现代社会出现的精神恐惧之于现代的人们的确是一种宿命。同时,昆德拉又说:“明天当自然从地球上消失的时候,谁会发现呢?……末日并不是世界的末日的爆炸,也许没有什么比末日更安静的了。”这绝不是言说者危言耸听的布道行为,因为伴随着地球一起消失的还有我们的灵魂,以及我们整个心路历程和精神家园,“上帝之死不足以造成末日,真正的世界末日是人类的不图自救、不复寻找生命意义的那一天到来的。(周国平语)”然而这种精神上的恐惧和灵魂的疼痛被日益壮大的物欲价值遮蔽瓦解得令人难以察觉,与是糊涂的人们只能无意识地在物质所营造的歌舞升平中麻醉和沦陷。虽然诗人海子的死在诗人生存体系中既不是唯一的,又不是最先的,但在物质精神对立得势均力敌的80年代正是诗人海子的死唤醒了人们沉醉的敏感神经,同时也正是诗人海子的诗逼使着人们重新审视存在价值和意识恐惧,逼使着人们在返璞归真的追寻中重建心灵的精神家园和抗拒生存的意识灾难。在此,笔者并不想把诗人海子的死渲染得多么的辉煌,甚至宁愿说那是一件令人心感凄凉的事,但诗人海子以血为谏用生命唤醒人们清醒的行动,无疑又不失一种人格的伟大和品质的高贵。然而当疲倦的人们在物质世界中放逐得很久的时候,迷途已久的人们就会突然间惊慌地发现他们早已失去了归家的方向和引领的向导。于是,诗人海子那些生前优秀与不优秀的且为不为人知的诗歌作品成为后人(尤以在校大学生广为甚众)相互传抄的经典,他留下的那座没有帝王的诗歌王国也成为了后人(有梦想的和思归的人)梦寐以求的精神家园。但是,“逝者如斯夫”(孔子语),斯人不再,惟有遗作放能成为后人寄思哀惋的托物,然而诗人海子弥留的这一切文字形式似乎又并不能抚平热爱他的人们心中的伤痛和遗憾,诚如他生前存活的密友西川所叹息的一样:“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将会越来越清楚地看到我们,1989年3月26日黄昏,我们失去了一个伟大的灵感,失去一个梦,失去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失去一个回声。”[3]是的,“往事如歌,昔人不再,不再有这样的朋友,不再有这样的兄弟。”(西川语)但是,我们没有忘记诗人海子,十六年如一载,仍然有一群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纪念缅怀诗人海子早逝的英灵,从不间断,这其中又以仿谈诵读海子的诗歌居多。于是,诗人海子不必再讲他的诗歌“不变铅字变羊皮”,因为生活在遥远事物中的他必将生活在诗歌之中,换句话说,他执著的生存方式已将生命诗化,“生命即诗,诗即生命”;然而“适时而纯洁的死亡”催化了他诗歌生命的真正开始以及越来滞重的辉煌。或许诗人海子在他去后的十几个春天里真正复活了,并没有像现实中那样离我们而去,并且他的声音和影子在我们精神生活中越发的清晰可见,这似乎正应证了诗人海子绝命时的诗歌预言:“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4]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海子死后的复活就是海子诗歌胜利的曙光,就是迷途的人们归家长征中的希望和导航。
最后,还有一点废话要说的,海子于遗言中嘱咐两位密友(分别是骆一禾、西川两位)帮助编辑自己的诗歌工作已于几年前大功告成了,而且更为感人的是骆一禾在海子去世后70余天里,拼命实现海子的遗嘱,以致于最后脑溢血病爆发随海子而去;留下了的西川一
人完成了海子编辑自己诗歌的遗嘱,并将编辑好的全部作品于1997年交付上海三联书店
出版发行,并将所得稿费劳酬如数寄给海子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徽农村老家;同时,西川还付言海子的父母慎用酬金,以备不时之需,而且还在节假日以海子这为查家长子的名誉致电海子的家人,以告安慰。
笔落之际,才发现在孤独寂寞中度过一生的海子死后为众人如此珍视、敬仰,甚而顶礼膜拜;笔者也不由得甚为感动:海子,你和你的诗歌将会“比雕像更能经久”[5],将会“比金字塔更经得起时间的磨练”[6];你这“大地盲目的血”、“天才和语言”背着的“血红的落日”在“家乡的墓地”[7]好好地安息吧!

[1]、[2]见海子:《春天,十个海子》,《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470页。
[3]西川:《怀念》(代序二),《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6页。
[4]海子:《春天,十个海子》,《海子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470页。
[5]西蒙尼`德斯片断581
[6]考贺拉斯:《颂》3.30普罗裴耳提马斯(Propertius Elegiarum 3.2)
[7]海子:《土地》(长诗)。

     载自北大中文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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