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常常喜乐,不住地祷告,凡是谢恩,因为这是神在基督耶稣里向你们所定的旨意.帖前5:16-18
爱筵-后继有人
    
后继有人

  作者:赵钟越娜       更新时间:2006-4-14 
  二哥,这回你是真走了。二十多年来,好多次送别你,都很笃定地知道,不久后你又会不知从那儿冒出来。不管你从何处回来,风尘仆仆的你,一谈起此行,总是精神弈弈,滔滔不绝。虽然语声稍歇之后,不到几分钟,就可能听到你从沙发上发出的震天鼾声。

  二哥,这回你是不是太累了?任凭我们呼唤,你都无动于衷。你的遗容安祥,甚至略带微笑。是笑我们的痴情不舍,还是庆幸终于息了一生的劳苦?你的嘴唇上,仍有几处因放射线治疗留下的痕迹,提醒我们你临走前数周肉体所受的折磨。好在一切痛苦已烟消云散,这是我们在伤恸中小小的安慰。此刻你在天上是整天找人高谈改革宗神学呢?还是在天父的怀里问个无止无休?总之你是乐不思蜀了。

  谈到改革宗神学,这一直是我们之间热门的话题。你离世前不久,我向你提到近代一些改革宗教会的守旧和固执。你不但未如预料那样替他们辩护,反而口出惊人之语,「改革宗若继续固步自封,就轮到他们自己被改革了!」这话听在我耳中,倒是一大快事。

  我年轻时对神学连皮毛都摸不到(迄今也仍在门外徘徊),竟然胆敢以亚米纽派自居,以为自由意志相当浪漫,刚好与我那年少轻狂的叛逆意识一拍即合。好友知道我与你弟弟享恩交往,就发出警语,「你若嫁到他们赵家这个改革宗大本营,不出数年必定被彻底洗脑。」当时我不以为意。反正享恩正在热恋中,对我百依百顺,爱情的力量或许能使他暂时和加尔文划清界限。一直到婚期将近,丑媳妇终于见了公公赵中辉牧师,和特地从香港赶来作男宾相的你,交谈之下,方知好友所言不虚,这下可真是遭到了对手。

  经过你们父子三人多年潜移默化,加上我翻译了数套钟马田和坎伯摩根的书之后,有一天你问我,改革了没有?我只好招认,「现在我可是从头到脚都浸在reform的汁液里了。」你闻言大喜,咧着嘴笑了起来,那份得意,好象刚从地狱里拯救出一个灵魂似的。前年我代表活泉出版社,请你拟一份书单,推荐值得翻译的好书。你几乎不加思索,就立刻拟好书单电邮过来。我打开一看, 不禁莞薾。怎么全是改革宗作家的书?你的理由是,当今中国教会最大的需要,就是扎根在正统的信仰基础上。

  犹记那年你参观美国国会回来,说起在华盛顿受到的礼遇,他们如何用加长礼车接送,如何在国会餐厅设宴款待,以及你和那些基督徒参议员之间的几次深谈。你一如以往,谈笑间神采飞扬。我以为你一定以能周旋于权贵要员之间为荣。谁知话题一转,你提到即将起程展开的培训,你将有三个月住在窑洞中,不见天日,每天讲八个小时的道,只以两餐馒头加白菜汤果腹。我很好奇你如何能在短短数天之内适应这两种极端的生活。你淡然一笑说,「作神的仆人就必须能伸能屈。正如钟马田说的,传道是世界上最尊贵的事业。但我相信,传道也是一条十字架的道路。」

  你一生致力传递中国宣教的异象,连回到家中也不怠忽使命。孩子们几乎都是在聆听你的宣教报告中长大的。即使未必全听懂,每次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大女儿安晴八岁那年在学校写了一篇作文,题目是「中国」,童稚的心已充满对中国宣教的向往。其中有一句是,「我所以想作宣教士,是因为我的爸爸和二伯父都参与了一个叫中国福音会的事工……」她十七岁那年跟随你前往东北短宣,留下难忘的回忆。她论到那趟生平头一回的宣教之旅,「神开了我的眼睛,让我看见中国的需要,体会到二大爷(我们北方人对伯父的称呼)所献身的事业,是多么宝贵,多么有意义。」后来二姐瑞光的女儿,五妹淑光的孩子都曾参与福音会的事工或教会短宣队。相信还会有其它继起之辈。二哥,你不仅替下一代竖立生命的榜样,也传承了天国大业。

  在子侄面前,你总是和颜悦色,连声音都异常细柔。记得有一次享恩要送你去机场,知道你此行将到中国遥远的山区培训,在你出门前我们特地围成一圈,轮流为你祷告。轮到当时才五岁的儿子耀庭,他一出口就是,「天父,求你帮助二大爷去机场的路上车子不要拋锚。他搭的飞机不要从天上掉下来。到中国以后不要被坏人抓起来。不要吃坏东西拉肚子……」我怕他想象力一开始驰骋就难以收拾,而旁边六岁的姐姐安晴早已忍不住噗哧笑出来,只好以手肘捅捅耀庭,暗示他早点结束。但祷告完后,你却弯下腰,带着鼓励的笑容柔声对孩子说,「你想得好周到!你的祷告真实用,我一定用得上。」那一天你让我看见了你谦和慈祥的一面。

  两年多前的圣诞节,你刚从中国回来,像圣诞老人那样,带来一只特大号的袋子,原来你为家族中每人都预备了一份礼物。令人吃惊的是,三十多份礼物,竟无一重复,全是你根据各人的年龄、性别而精心选购的。孩子们得到的,虽然只是一些饰物或用品,但各具特色,很受他们欢迎。大人则获得你根据个人属灵需要而选的书籍。你说为这些「量身定作」的小礼物,你可是前后花了好些日子才买齐。我可以想象你在中国乡间、香港街上、台北书店、洛杉矶商场徘徊搜寻,不时对照手中长长名单的情景;待回到家中,你还得笨手笨脚地一份份加以包装(从松散的包装看来,你确实不长于此道)。那时你心中洋溢着的,是对家人何等深的亲情啊!

  去年圣诞节,你强打着精神来与家人团聚。你整晚躺在客厅的长椅上,没有像往年那样,负责传讲圣诞信息。孩子们的喧闹声小多了,兄妹们的话也少了,空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饭后我拿一盒人蔘到你面前,你挣扎着要起身,嘴里喃喃道歉,「对不起啊!今年我什么也没买,亏欠你们……」我说你能出席,就是给大家最好的圣诞礼物。我转念一想﹕明年此时,我们是否还能拥有这么珍贵的礼物?就不禁黯然神伤。而你也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你从诊断出得癌症,到被召返回天家,前后不到五个月。作为你的家人,这期间我们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仓皇。但你的平静和安祥,是所有人安定的力量。相信这是奠基在你对神坚强的信心上。你一直安慰我们,生命在神手中,神若要你继续为祂打拼,谁也拦不住。神若要接你进入永恒,更是好得无比。你一生作福音的勇士,不畏强权,到此关头,仍一无惧色。新年刚过不久,我们去你家探望。你午睡初醒,精神还好,只是声音微弱;化疗时失去的头发已长回少许,我笑称你顶着小平头,倒有点像台湾黑社会的老大哥。你的脸庞因药物而略显浮肿,原先的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使你看起来有点陌生。直到你开口说话,急切垂询即将召开的美国董事会筹备情形,我才知道你还是我们所熟悉的二哥。你用交代遗言的语气,在享恩耳边吩咐转告同工的话。我不忍卒听,就踱到窗边,隔着一片泪光,眺望园中摇曳交错的树影。冬日温暖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充满着小室。楼下传来二嫂为你煮药的声音,耳边是你的索索耳语,殷殷叮嘱。我告诉自己,要记住这一时刻,记住这个伤心的午后。我知道自己正目睹一位中国教会的领袖,踽踽步入历史。

  几天后再度见到你,你已垂危,生命正逐渐流逝。我们由婚宴中匆匆赶到医院。听说你已昏迷好几个小时,不省人事。但享恩开始呼唤你时,你竟然有了响应。最叫人讶异的是,你对属灵的问题反应特别灵敏。享恩问你,「你相信耶稣是神的儿子吗?」「你知道神爱你吗?」你都毫不犹豫地点头。但问到其它事物,你就时而犹豫,时而不理。在场的家人都能感觉你虽然身体软弱,心智耗尽,灵里却清晰如常。你在跨越那条死河之际,似乎灵里仍与神相交。深夜我们离开医院之前,享恩为你按手祝福,并且随口问道,「二哥,你知道妈妈下午来看过你吗?」你闻言忽然激动起来,喃喃呼唤着,「妈妈啊!妈妈………」久久不歇。这是你在世最后一句能被辨识的话语。一生至孝的你,是否临行依依,仍牵挂着年近九旬的母亲?几个小时之后,在黎明的曙光中,你回到了你奉献一生所服事的神面前。我相信祂一定对你点头赞许,「你这又良善又忠心的仆人,进来享受你主人的快乐!」

  二哥,我们为一生的相知相惜,心怀感谢。盼望将来天上相聚,能再续手足之缘。知道有你在那里,聊天、辩论都不愁没对手,更使我们渴慕那日子的临到。届时让我们再聊个痛快,共商改革大计。就此道别,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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